第二十二回：破奇案讼堂上家国事，捋妙词笔墨间性命关。（九）

    酒楼。雅间。三人。

    金古飒若：“早就听闻，这同乐坊的酒食不一般，今日借九儿的光，也能尝一尝了。虽久居京中，但课业繁重，仍是不得玩乐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这有什么，你来京中本就该我多招待你。”小二端着盘子，陆续上了菜。“这是蟹黄馒头，这是肉瓜齑，这是荔枝甘露饼，鲜虾提子羹，这一道是葡萄酒做的肘子，只有同乐坊有，狠抢手呢！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哦？这么有名？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是呀，我家姐很喜欢，据说特别好吃。”

    宋玉摇着扇子的手停下来，默默地盯着衍望看。

    飒若：“我在学堂里，也时常听说第一讼师的名号，不曾想竟然是九儿的东家！”

    宋玉回过了神，拱手笑道：“岂敢岂敢，虚名而已。金古小姐，在趋丹书院求学？那果真是才女。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哪里，不过是识个字，不在江湖上当混子罢了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还没听你说书院里头如何？”

    飒若放下筷子，摆摆手：“唉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是书院不好？还是也有贪腐不公？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其实贪腐与不公处处都是一样。没什么新奇。只是，当时进入趋丹书院时，是听说这里学问深厚，只要能学得一二，就能回乡，开自己的书院，广纳学生。即便不考科举，也是做学问的名士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实际上呢？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实际上，不过是个骗局，和击鼓传花一样。”

    宋玉：“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她们研究的课题，看似深奥，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也的确觉得自己不明白，玄之又玄，一定是老师深谋，自己浅薄。可是等到学了一段时间之后···”

    九儿咀嚼着冰糖葡萄酒肘子，一边瞪着眼睛看着飒若说话.

    飒若：“直到过了一段时间，看过了来来往往许多的学子才明白，这些课题看似深奥，看似拗口，实则根本无有用处。这趋丹书院进去之前，已经说好，不是为了科举做的书院，只是为了做学问、做大儒、做真名士，所以即便后边发现这个东西没有用，也不能去找他们说理。而且等到明白这一点，自己已经投入进去许多学费和时间，根本舍不得否认自己的付出。趋丹书院的每一个老师，招募到学生，书院都给份额很高的分账，她们自己塞学生来，也是能收学生不少钱。最开始时，书院教授的内容不过是那些，可这些老师为了有自己单独的门生，就要自己组建课题，很快，寻常的课题已经满了，都有老师在教。后来的老师就专门取一些刁钻而无用的课题，包装得玄而深。诸如春秋时期宫嫔计数砖石技法、殉葬人员尸体陈列技法等。唉，每一个学子不管明白不明白，都不愿意戳穿这层纸。都盼着在这留教，或者顶着这趋丹书院的名头回乡教书收学生。”

    宋玉：“这还真是击鼓传花，不一定传到谁手里，就砸了。以往的人，还能依靠收后来的学子的钱回本、盈利。这后来的学生···还真不好说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这般学院，不去也罢。”

    飒若笑笑：“这趋丹书院学费不菲，即便有问题，家境富庶的学子们也不会闹事。这书院学子，是富人姊妹装点自己的花帽子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如此，飒飒，你还不如自己开书院呢！”

    飒若摆摆手，“我无兴趣教书。还是四处游走行商有趣，还能多看些风土人情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那你在京城要待多久？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还没想好呢，虽然趋丹书院令人失望，却也是结识了许多权贵姊妹，也许将来能广开商路。”

    九儿捂着嘴笑起来。

    飒若：“你还没说，找我是有何事？这酒席吃了，后边所求也不好推脱了。”

    九儿和宋玉相视笑笑。

    九儿：“我知道，你肯定也想研究这些！果真是个比趋丹书院有趣的课题。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九儿便把案情详细叙述了一遍，“我们很想知道，能否从脚印测算出来此人的身量。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我当是什么。自然可算。人的脚印里其实隐藏了很多信息，不仅仅是脚的大小。相反，有时候脚印只是反映鞋子的大小，而非此人或者此兽的脚的尺寸。”

    宋玉一下子来了精神。

    九儿明白了她的意思，便拿出纸笔来记录。

    飒若：“即便这脚和鞋印的大小一样，脚的尺寸和人的身高也是相关的。人总是先长脚的尺寸，再长个子。其中自有比例，需乘除而已，这个比例我虽然算过，但是你们也可以拿很多人的尺寸去计算，终有所得。”

    宋玉皱着眉头细细思量。

    飒若：“不过，有的时候，因为家境或者其他原因，人会穿不合脚的鞋子。比如，小孩子家里困难，就买大鞋，好多穿两年。有的男儿，怕妻主嫌弃自己脚大，便故意穿小鞋。所以看脚印也不能光看大小，深度、深浅一不一致、步履间隔多长也一样重要。”

    飒若喝了一口酒，再继续讲：“更何况，此事干系人命，这个凶手明知会留下脚印，此人会留下和自己一样大小的脚印吗？”

    宋玉：“你说的，正是我所怀疑的。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而泥地里面，更是能根据脚印深度，去推测此人体重多少。还需要勘测是不是外八字、内八字。脚尖与脚跟深浅是否一致。从脚印的轻重、步态、步幅、沾染泥土等情况，可分析出人的性别、行业、身材、习惯、年龄等等。少年罪犯往往步子短，步伐和人的腿长相关。脚印之间的距离往往不甚均匀。走路不容易走直线。中年人走路会更稳健一些。还能判断此人事脚后跟发力，还是脚掌发力。如果步伐很凌乱，一般是此人极度恐慌，或者身负重伤、精疲力尽。”

    宋玉：“原来如此···”

    飒若：“还要看，这脚印光滑与否，有没有遭到污染。若是表面不平滑，就是留下脚印之后又下雨。这季节，人穿的鞋底往往很薄，是能显现出此人足弓的高低的。胖人一般足弓低。小脚穿大鞋时，步长会变短，步宽会变窄，步角变小，重压点后移，足迹边缘不完整。”

    宋玉：“那大脚穿小鞋呢？”

    飒若笑着摇摇头，“你与我想的人相同，方式却不同。”

    九儿：“老宋，那女孩的后爹，是做什么职业的？”

    宋玉惊呼，扇子在手里使劲一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