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这个世界会一直在变，为什么人会一直在变，为什么我们的生活总在选择和被选择中？大概是因为，人都是有情感的，是因为，这个世界还是人主宰的世界，而不是机器。

    江蔚然以前一直觉得只要她不变，她的生活就不会变，可现在她发现，刚好相反，就是因为她一直在变，一直在适应生活，适应周围人的情绪，所以，看起来什么都没变，而她自己的这种变化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

    就好像她一直觉得，江同尘是爱他的，以前江同尘总会带她出去，不管工作有多忙，雷打不动的每周会抽出一天时间陪她，他有时候出差在外地，即便周六晚上还在外地，这周的最后一天，周日一早，也会出现在她面前，不管再累，她永远会看到他笑着叫她窈窈。

    后来，他变得更忙，这个每周，就变得缩水了，有时候每周会回来，有时候，两周，有时候三周，再后来，她住校了，她感觉，他把她送到学校的那一刻，他有不舍，也有一丝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，人就是这样的矛盾，前者是真情实感，后者也是有感而发。

    可是她还是觉得他很爱她，因为她在给他找很多的理由，是安慰自己，也是说服自己。即便是初中叛逆期那会儿，她很痛苦，但是也是痛恨自己的情感，痛苦都给了自己，她讨厌自己不能消化不好的情绪，而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，她痛苦于她的坏情绪伤害到了周围的人，她给周合写信，她的痛苦让她失眠，她告诉他她的迷茫，她的挣扎，她的恐惧，她第一次正视这个世界的忧虑，可是她在江同尘那里依然是最好的女儿，她的痛苦在于她想寻找一个出口，一个适应周围环境的出口，经过痛苦的挣扎，迷茫，她觉得她找到了，实际上是妥协，掩耳盗铃。

    就像此刻，她的情绪从生气到无可奈何到释怀，最后甚至有点同情爱怜，她让自己在变化适应周围的环境，也适应她想适应的人，很多时候，她也很痛苦，她知道自己的问题，但是她没办法改变，她愿意放低姿态，一成不变，就意味着安全，不会失去。

    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，是出乎杜蘅的意料的，本来他松了一口气的心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堵上了，他看着江蔚然，有种抓不住的无力感，让他无法用力，又无法不用力。

    这件事过去后，很快期末考试来了，这个是高中二年级最后一次考试，也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个考试，下学期他们就要高三了，很快，他们就要面临新的选择。

    紧张的期末考试因为这一点点的牵挂和甜蜜变的不再那么单调，江蔚然很担心，考不好，事实上，她有考试综合征，一到考试，先从心理上畏惧，严重的时候会发烧，呕吐，拉肚子，尽管江同尘一再跟她说，考试不重要，考不好也没关系，可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，她也无数次的告诉自己，她什么都有了，考不好也没关系，谁也不能做到完美，总要有点缺点。

    “不用担心，你会考好的”杜蘅揉着她的头发，笑着给给她一瓶酸奶。

    “你是怎么做到的，什么都那么优秀的”江蔚然喝了一口酸奶，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味道，太酸了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，就是这样”江蔚然扭头看着他一副理想当然的样子，感觉自己真是脑子抽了，才问他这种问题。

    “那你现在想想暑假想去哪玩？”杜蘅看着她，其实他想说，让江蔚然跟他们一起去美国。

    “暑假？”江蔚然突然想起什么“暑假我爸可能要带我去岳城住一段时间”

    “岳城？去玩儿？”杜蘅有点失望，可是很快恢复，她说了，只是可能。

    “不是，我哥哥在岳城，我们去看他，顺便在那玩几天”江蔚然这段时间过的太好了，就把周合忘了，现在提起来，心里是有点小小的愧疚的，毕竟自己最痛苦的那段时间，是周合带着她走出来的。他是哥哥，是亲人，是朋友。

    “你哥？”杜蘅看着她，目光疑惑，据他所知，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的。

    “嗯呢，是我爸收养的孩子，叫周合”江蔚然想了想说“其实也不算收养吧，没有什么正式的手续，只是自从周合的奶奶走了之后，他就是一个人了，就跟我们走的比较近，我爸拿他当做亲儿子一样”说起来，江蔚然就觉得周合比她坚强多了，而且什么事情到他那，就变得很简单，连江同尘都很喜欢他。

    “他在那边上班”杜蘅语气已经变得紧张。不光女人的第六感很准，有时候男人的第六感也很准，江蔚然可能自己不觉得，可是在他看来，她提起周合的时候，语气和提起其他人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“不是，他在那边当兵，暑假的时候他会休假，我们就一起玩几天，我很久没见过他了，上次见他还是8岁的时候，我都忘了他什么样子了”江蔚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，笑了笑。她的确是很期待的。

    “是吗”杜蘅这时候像是被抛弃了一样，失落一圈圈的扩大，原来患得患失是这样的滋味，她的每一句话都能牵动他的情绪，他感觉他是她的俘虏。这大概就是他的弱点，是他不完美的地方，这就是人的情感，不能自己控制，随时在变化。

    “你暑假做什么？”江蔚然这时才感觉到他得语气有点低落

    “我要陪我外公去国外”杜蘅停顿了一下，想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没什么起伏“他心脏不太好，之前在国外的医院做过手术，所以每年都要去那个医院做检查，顺便去那边住一段时间，放松心情”因为他外公总是会跟梁媛媛吵架，所以每年暑假，杜蘅都很为难，他不得不在暑假的时候回到梁媛媛的家，但是因为外公一个人比较孤单，有时候也会去梁媛媛家住一段时间，但是每次妇女两个人都相处不到两天，就是各种吵架。后来他就暑假借着检查的借口去国外一段时间，回来后，杜蘅再回梁媛媛的家，他就回自己的家，也接近开学的时间。他觉得这样双方父女的关系会缓和一点，两个人都轻松不少。

    “哦，好吧”江蔚然点点头，乖乖的样子，点到了杜蘅的心里去，刚才所有的情绪瞬间被抚平，唉，心里不由感叹，真是克星。

    “现在是不是好点了，还紧张吗”杜蘅笑着说

    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呢，他们还说你不苟言笑”江蔚然的手盖上他的眼睛，感觉到手下的睫毛在不规则的乱动，心里起了调皮的心思，两个手一起盖上去，“现在，我指挥你往前走，我让你怎么走，你就怎么走”

    “好”他心里像一汪水，柔软干净，湿润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