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飒飒秋雨(五)

    夜深人静,万籁俱寂。

    灯芯“啪”地闪了一下,屋内的薛容玦和牧平也才醒了神,从钟瑶期的故事中抽离出来。

    薛容玦起身走到钟瑶期身前半蹲下,轻轻拿着帕子为她擦拭着眼泪,温柔地问道: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钟瑶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简单地说道:“后来……奴家的名气越来越大,崔原又来招惹奴家,他早已不记得奴家是几年前那个弹错琵琶的姑娘。

    “奴家想调查玉娘的死因,在他身边待了一阵子,发现了些事情,玉娘的死不是意外。但崔原似乎发现了奴家在暗中调查,奴家趁乱逃跑……后来……就遇到姑娘一行人了……”

    薛容玦不可自拔地坠入一个漩涡之中,像是顺着时间逆流而上。

    她看到自己一袭白衣被火海吞没。

    她看到阿爹满眼不舍地环视整间屋子,最终目光停留在书架的一角。

    她看到阿爹一笔一笔地在写那封信,直到写道“努力加餐饭”时,泪水终于忍不住汩汩涌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容姑娘?”

    “昭昭?”

    薛容玦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,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揽住,她转头才看到牧平也担忧地目光。

    她冲牧平也笑了笑,但她不知自己那苍白的面色不能给人任何安慰。

    薛容玦扶着桌子起身,半蹲在钟瑶期身前,双手拉着她放在膝上冰凉的双手:“钟姑娘,玉娘怕也不愿你被困在往事中不可自拔。”

    钟瑶期看向那双担忧的双眸,那漂亮清澈的眸中承载了太多的情绪,她看不懂也不明白:“我……我总是要为玉娘报仇的……”

    薛容玦并不放弃,拉紧了她的手试图温暖她:“玉娘最想开一间小酒馆,我可以帮你,你可愿意?去完成玉娘没能完成的愿望。

    “她的一生太短暂,还没能看到这世间美好的一切便离去。

    “你可愿替她去瞧瞧‘彩舟云淡,星河鹭起’?”

    钟瑶期被她灼灼目光晃得失了神,不敢直视她,只是微微错过了她的目光,垂下眸子却未开口。

    薛容玦叹了口气,站起身让月红扶着钟瑶期回去休息。

    钟瑶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向她颔首离去。

    待她二人离去后,薛容玦趴在桌上盯着摇摇晃晃的烛火出神。

    牧平也看着她迷茫的双眸,轻轻开口道:“姑娘……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在想,”她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凄凉,“逝去的人已经逝去,活着的人是要追随自己的心意去复仇还是努力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牧平也眉头微蹙,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:“不论是做怎样的决定,他日无悔,便也是不错的结局了。”

    薛容玦自嘲地笑了笑 ,随即说道:“不说这个了,说正事,钟姑娘此事公子怎么看?”

    牧平也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空了的茶盏:“姑娘如何看呢?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,”薛容玦垂下了双眸,“我想再劝劝她,去做玉娘没能做完的事情吧。”

    牧平也微微摇了摇头,无可奈何道:“钟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 ,但骨子里是个倔强的。你瞧她一个人能从崔家跑出来,还逆着河水游了这么远,便是我们让她走,她暗地里怕还是要想办法自己回安乐县去找崔原报仇。”

    “牧公子观察够细致的啊。”薛容玦微微转头瞧着他。

    明明她的眸光一如往常,牧平也却无端有些心虚,他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:“……姑娘觉得该如何做呢?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是玉娘,”薛容玦的漂亮的手指轻轻敲着脑袋,眼神有些飘忽,“我希望她放下一切,好好活着。”

    牧平也闻言愣了一下,却不知道说什么。

    薛容玦并未纠缠,仔细思索了一下浅笑道:“还是把她带在身边吧,也许会有用处。”

    只是那个笑容非常淡,一晃而过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薛容玦正坐在马车里靠着月红闭目养神,忽然问道:“怎么今日这辆马车里就你我二人?”

    月红手中在编织着什么,手上的动作不停,笑道:“牧公子在外和凌侍卫骑马并行,茵陈和钟姑娘在后面的马车上,竹绿和她们在一辆车上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薛容玦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郡主,”凌侍卫凌云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,“昨日京都来了封给您的书信,一时忙上了头,此刻才想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,”薛容玦起身撩开帘子,接过了信,“让凌叔陪我奔波,本就心里过意不去,此等小事凌叔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她又看到前方身姿挺拔骑着骏马的牧平也和一旁的飞廉在聊着什么,少年的脸庞上都是兴奋之色。

    薛容玦扬了扬头示意他看向前方的飞廉,问道:“飞廉近日如何?”

    凌云闻言那素来不苟言笑的面庞居然浮上了一丝笑意:“郡主,这小子天资聪颖,若是好好培养,将来能接替在下的位子。”

    薛容玦着实有些吃惊,凌云是跟着薛勖霖早些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,其人颇勇。

    只是后来,在与北蛮对战中为薛勖霖挡了一箭,离心口就错两寸,倒是捡回了一条命,只是自此身子落下了病根,再也未能上战场。

    薛勖霖感念其人勇猛,便将薛家的护卫之事交予凌云,也可见薛勖霖对他的信任。

    薛容玦又状似无意地问道:“近日,凌叔和牧公子接触不少,凌叔觉得他如何?”

    凌云又赞赏地点了点头:“牧公子的身手在下还不清楚,但牧公子博学广识,对古往今来的战役都了然于胸,他的见解亦十分一针见血。”

    薛容玦十分了然地点了点头,笑道:“原来如此,离安乐县不远了吧?”

    凌云点了点头,看了眼天色:“今日天黑之前应该能到。”

    薛容玦在车中打开信件阅读着,月红注意到她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,好奇地问道:“京都出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吗?”

    “是阿兄的信,他絮絮叨叨地和我说近日里发生的事情,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但他就是能把这些事情说得十分有趣。”

    不知看到了什么,薛容玦轻轻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月红以为出了什么事,紧张地直问:“怎么了怎么了?”

    薛容玦神色严肃地道:“阿兄现下的官职是羽林中郎将。”

    月红倒挺高兴:“公子这是不是升官啦?真好。”

    薛容玦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问道:“姜家姐姐有来信吗?”

    月红摇摇头:“没有呢,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
    薛容玦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靠着马车在脑中飞速思考着。

    羽林中郎将许鹏最终被桓帝宽恕流放边疆,这个位置一直空悬,没想到最终落到薛琮头上。

    薛容玦的脑中似一团乱麻,纷纷扰扰。

    *

    “……郡主?”

    薛容玦听到有人唤她,她才从深陷的思绪中抽离出来,撩开帘子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安乐县的夜晚也十分热闹。

    凌云道:“郡主,月红已经按照吩咐带着人去了,马上就到了我们租住的院子。”

    “好,”薛容玦点点头,这才发现月红已经离去,“凌叔带着人先去吧,我下车走会,让茵陈跟着我就行,她对安乐县比较熟,凌叔跟她说一下具体位置。”

    凌云领命前去。

    茵陈和薛容玦在街上慢慢走着,安乐县和京都完全不一样。

    京都城外有一条护城河,城内被四四方方高大的城墙包裹着。

    明郡地处南方,溪流流过城镇,一座座精巧的小桥梁连接着一条又一条小路。

    虽然行人不多,但两侧的酒楼灯红酒绿,繁盛至极。

    还有不少船只在河面上轻轻飘着,灯影幽幽、纱幔沙沙,隐约能听到丝乐管竹。

    薛容玦一边感受着南方湿润的气候,一边问道:“钟姑娘怎样了,这几日赶路她可有不适?”

    茵陈摇了摇头:“钟姑娘恢复得很好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薛容玦听到她的欲言又止,侧过头去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钟姑娘似乎有什么心事,”茵陈犹豫道,“她整日里不说话,只是呆坐着。”

    薛容玦叹了口气,无奈道:“人生之苦,生离死别,爱别离、怨憎会、求不得。

    “非得她自己一一尝尽不可。”

    茵陈跟在她身后错半步,她发现容姑娘眼中打量着这繁华的安乐县,可那双眼中分明不是好奇,充满了格格不入的苍凉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在薛容玦身边,茵陈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,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有着和二八年华不符的超脱与沉重的气质,但她对人和善、性子温和,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东家。

    茵陈想要打破这份苍凉,大着胆子问:“姑娘会有明知求不得却偏偏想要求得之事吗?”

    薛容玦闻言愣了一下,破败的京都、火海中的阿爹还有那一面之缘的少年,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。

    她眨了眨眼睛,微微垂眸掩去情绪:“有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茵陈看着她犹豫道,“既知如此,何必强求呢?”

    薛容玦看着河边来来往往地船只,惨淡地笑了一下:“许是有些南墙非得自己撞一撞。”

    随即她笑着摇了摇头,为自己之前试图劝诫钟瑶期的行为感到一丝好笑。

    自己都没能看透,如何劝诫别人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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