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 章

    京城郊外有一座“枫山”,常年四季如春,皇帝之弟静王耗费巨资在此修建了供己玩乐的山庄,豢养姬妾无数。

    “让一让,瞿大人来了!”

    凑热闹的姬妾们恭敬地给瞿煊让出一条道,他从容地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扑鼻而来的浓郁脂粉香还是激得他呛了一声。

    审察司的人已经在现场忙绿了一阵。

    “如何?”瞿煊问。

    他们耷拉着脸,全是一副失落的表情,哀叹连连,领着瞿煊去看发现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前三次没有发现痕迹,我们此次却在死者房间的窗外发现了男子的脚印。”

    男子?

    有点出乎瞿煊的意料。

    根据前三位死者生前交友调查,嫌疑人确定为某位女子,奈何没有证据,案件停滞不前。

    现场干净无痕是因为恶灵协助。

    但从恶灵上身尹昭认罪的举动来看,恶灵笃定嫌疑人会收手。

    为何第四起案件会发生?

    恶灵失策?从犯作案?

    还是......

    他眉心深锁不展,蹲下身,伸手捻了捻脚印周围的泥土,隐隐有了推测。

    案件复杂化,恐怕她那儿也不会容易。

    思虑再三,所幸去看一看。

    张灯结彩的街道响起一串骨碌骨碌的马车声,一辆暗色的马车出现在清平坊。

    瞿煊在小厮的指引下,首次踏入京都最为繁华的地方。

    白玉铺地,檀木作梁,凿地成莲,水晶作灯。

    第一层的朱漆方台,丝竹舞衣纷飞勾勒牡丹风情,玉足轻旋荡漾,缭乱神灵思凡。

    他突然明白为何有人会终日流连于此。

    瞿煊登上第三层,意外地发现熟悉的身影,尹昭正与一位少年交谈,不知那个少年说了些什么,逗得她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就她了。”他遥遥一指。

    被逗得眼角渗泪的尹昭余光瞥见一掠而过的衣角,并未放在心上,只是坊主派人叫她去一趟三楼的隔间,便匆匆和少年说了一声,照着吩咐推开了隔间的门。

    茶香氤氲,她绕过绣有君子兰的屏风,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,顿时,瞪圆了眸子。

    “坐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怎么会来?”

    “算是我的多心之举吧。情况如何?”

    “一来就谈正事,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。”她盘着腿,手撑在案桌上,身子微微前倾。

    随即,她不敢造次了,有上司的死亡凝视笼罩,再有反骨的打工人也得乖乖听话。

    “问清平坊的舞女可问不出来,她们躲我如瘟疫似的。不过,我有人脉——”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,说:“我义弟同我说,这儿的清旖姑娘病了,招了几个神医都没用。他亲眼看到清旖的手臂被东西咬了,像是个牙印,黑黢黢的,莫不是真造了孽,不然伤口怎么好不了呢?”

    “义弟?方才同你谈话的少年么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她昂着头,捧着油纸包的酥糕递到他面前,殷勤地说:“他给我买的,可好吃了!我这个好弟弟啊,模样生的俊俏,会些笔墨,干活也利索,听说他有位青梅竹马,将来肯定是阖家幸福......”

    她滔滔不绝地赞扬起少年,可听的人打开窗唤来一只隼,递了消息出去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审察司的队伍鱼贯而入,大阵仗地屏退来客,将所有舞女招至一楼,挨个查看伤口。

    “你不必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,我觉得案件没有这么简单。我怀疑有同谋。这么大的阵仗,惊动了同谋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静观其变。”

    稳健的脚步声在三楼廊外响起,瞿煊的心腹来到身边,拿出了在房间找到的与枫山山庄同出处的泥土给他看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尹昭扒拉着泥土,“真有同谋啊,找到了吗?”

    接下来听到的话,令她喉头一哽,笑容凝滞。

    “不是他!”她站起身,急忙拽住瞿煊的袖子:“我能担保,他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,怎么会有歹毒的心思?”

    “你拿什么担保?”

    “诸神在上......”

    瞿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,打断了她的话:“不是同伙作案,是模仿作案。”

    这个事实如同晴天霹雳,“嗡”地一声,劈得人头脑昏胀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!我经历过一次冤屈,难保他不是被陷害的!你们为官的,颠倒黑白的事情还少吗!”

    两人无声对视,气氛剑拔弩张。

    她擦去眼角的泪水,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,垂着头,瓮声瓮气地说:“抱歉,我先冷静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一网打尽。”瞿煊随意理了理被她揉乱的衣袍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雪纷纷扬扬地下,只见外面银装素裹,但尹昭满脑子都是那个活泼灿烂的少年,初来这个世界,第一个表达善意的是他,遭到坊主辱骂替她打圆场的是他,受到客人非礼挡在她面前的也是他。

    他应该是世间顶好的人。

    她常常会因为这个陌生的国度而惴惴不安。

    但若是遇上值得遇见的人,她愿意走上一遭。

    现在却告诉她,阳光之下,泥泞不堪,她见到的不过是伪装好的冰山一角?

    荒唐至极!

    “笨蛋笨蛋!砸醒你!你竟敢质疑瞿大人!”

    无缘无故飞来的雪球砸在她身上,使她落了一身白。

    腰间挂着本该送给少年的小雕像此刻却剧烈晃动,忽然,眼前闪现一道光,一个黑团子跌跌撞撞滚了出来。

    尹昭紧张地扒拉着门框,这个黑团子让她想到当日张着血腥大口的黑东西,“你是......”

    “没见识,恶妖都不知道!”

    “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本大爷勉为其难给你这个没眼力见的人解释一下吧......”

    人死后,需依照法则步入轮回,生前诸事死后自有阴司判官定夺,可有的鬼魂因为执念逃离阴司,或为非作歹祸害人间,或贪恋繁华游荡人间,久而久之修炼成妖,但不论出于何目的,阴司都将他们归为恶妖,遇则诛之。

    恶妖无法触碰实物,却能寄生在人身上,但要饱受阳火焚烧之苦,灵力也少的可怜。

    “阳火缺失,天然的容器啊......”黑团子绕着她飞了一圈,贪恋地嗅嗅她身上的气息,喃喃自语。

    “既然不能触碰实物,你为何可以附在我的雕塑上?”

    “这就要问你自己了,你不去为诸神塑身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神像是神明降临人世的媒介,亦是人们对神明表达崇敬之意的通道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堕神在哪?!”

    “哼,给我塑个像,我就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“嘭”!

    舞坊内发出惊天巨响,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耸立的高楼塌了大半。

    外面的尹昭受到爆炸余波的牵连,摔了出去,在地上打了个滚。

    黑团子趁乱缩进雕像里,她甩落身上的雪,跑了回去,发现舞坊内一片狼藉,弥漫着硝烟味,不少人倒地痛苦□□。

    迟迟不见瞿煊的身影,她的心揪作一团,四处张望,却看到了逃跑的人。

    到现在,尹昭仍旧固执己见,便追了出去,想要亲手揭开凶手的真面目!

    冰冷的刀面贴着她的脖颈,“别动!”

    她抬眸,清秀稚嫩的面庞撞进她的眼中。

    真的是他!

    “你为何要杀人?”

    刀措不及防地没入她的胸口,少年阴恻恻地说:“逃不出去了,姐姐,我们一起去死吧。”

    要不要这么利索啊。

    连呼救的机会都不给她。

    有人踏雪而来——是瞿煊。

    “放了她。”

    刀还在进入身体,她疼得已经看不清瞿煊的面容了,只能攥着拳头捶打后面的人。

    “我想活着......”

    “姐姐,你怎么能跟他们是一伙的呢,你们都是骗子,一群嫌贫爱富的骗子!!!瞿煊!!!光风霁月的瞿大人,哈哈,束手无措了吧,你已经救不了她了!”

    瞿煊的双眸危险地眯起,眼中蓄着惊涛骇浪,是他发怒的征兆。

    尹昭喘着气,咬破舌尖,一柄防身用的小刀从衣袖落入手中,她拼尽全力发了狠地往少年的大腿一扎。

    没办法了!只能自救!

    身上的束缚松开,她跪趴在地上,而后身子一歪,蜷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一阵狂风刮过,吹得衣袍猎猎作响,伴随着谁的惨叫声。

    已经无暇顾及了。

    瞿煊托起她的头,将她揽入怀中:“尹昭。”

    “疼......”她细声呜咽着。

    他手覆在她的伤口上,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,不停地输送灵力,藏起来的黑团子也在发力,把它仅有的灵力送了出去。

    灵力稳住了心脉,加之瞿煊温热体温的包裹,使尹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。

    “睡吧。”瞿煊温柔地抚摸她的头:“你做的很好,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更好。”

    清平坊爆炸一事,震惊朝野,连久不见影的皇帝也传了口谕唤审察司一干人等入宫面圣。案件其实并不复杂,恶妖作祟的事瞿煊没有告诉皇帝,只是简略复述了一遍经过,凶手清旖因为嫉妒驱使杀害了前三人,而清平坊的家生奴则因爱生恨模仿了作案手法杀害了第四个人,并在逃跑途中点燃火药,牵连无辜。

    皇帝大怒,下旨将凶手凌迟处死。

    有大臣建议,以办事不力的罪名处罚瞿煊,皇帝赏罚分明,念及瞿煊劳苦功高,便功过相抵,又亲自册封尹昭为审察司副使。

    女子之身登临朝堂,由奉朝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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