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威

    顾熙眯了眯眼,将腿公然搭在了龙案上,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上,支着头,打了个哈欠,找了个舒适的姿势,合了眼,作假寐状。

    慵懒开口道,“爱卿这故事讲得好,大街小巷里以说书为命根子的人,怕都没有爱卿讲的这么好,既如此,朕也乏了,爱卿再讲两个,权当哄朕睡觉了。”

    殿下一众文臣见陛下如此无礼数,举止粗俗,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柴狗了。

    唯有右相张翊嗤笑出声。

    阿冉啊,我看你教她五载,她怕也就学了会点儿嘴皮子。

    那大臣见陛下将他同低贱之辈相提并论,气的一张脸硬是成了一个调色盘,狠狠地甩袖,回到了自己位置上。

    顾熙睁眼,拾眸看了眼低下心思各异的百官。

    其中,有为国尽忠的才子,有南征北战的将士,有城府深沉的谋臣,有两袖清风的清官,有混吃等死的咸鱼,有假公济私的纸老虎,有贪污腐败的杂碎......

    其中,无一认可她,无一不想看她笑话,无一不想揭竿而起、另立旗帜。

    唯一信她的人,她却不想他看到此刻她的狼狈样。

    不在好,不在好。

    顾熙放了腿,伸了个懒腰,起了身,随手拔了御座旁摆着的剑,遂缓步朝殿下走去。

    行至玉阶,她停下了步子,扬手将剑往殿中扔去。

    只是剑清脆的落地声,满朝大臣便忙不迭地跪下,慌乱道,“陛下息怒!”

    冬至之后,雪下了数日,今日竟突然放晴了,晨光印进了大殿,照在白玉砖,恰好又反照在顾熙的玄袍上,令金丝绣的祥龙像是活了过来一般,本欲盘旋而上,却被金丝束缚了己身。

    生死相依,生死相忆。

    顾熙随意地坐在玉阶上,让光肆意地撒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在最黑暗的地方,光会同光见面。

    “诸位,今日,朕给你们一个机会,一个足以光宗耀祖的机会。

    你们只需团结一致,拾起那把剑,取了朕的项上人头,此后,这天下,便是尔等的。

    不光不必罪该万死,还可获得无上荣光。”

    言毕,顾熙合了眼,像是正等殿下之人起身,取她的命。

    然,过了片刻,大殿内依旧噤若寒蝉。

    顾熙不耐烦的睁了眼,她向来对这种无趣的事情没有耐心。

    “诸位,朕可是表述的还不够清楚?你们不是指责朕贪图美色,不务正业吗?你们不是怪责先皇未将这帝位传给贤人吗?你们不是各怀心思,妄图取而代之吗?

    如今,朕给你们机会了,为何不珍惜?”

    顾熙起了身,踏着被揉碎的光,逐步从玉阶走下,雍容大雅,宛如怀瑾握瑜的明君。

    那一刻,殿下臣的心里,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波动。

    “还是说,你们胆小如鼠,不敢捡拾起这剑,不敢取朕的人头,不敢为民奉献,不敢为国效忠?

    孟子尚且有言:天子不仁,不保四海;诸侯不仁,不保社稷;卿大夫不仁,不保宗庙;士庶人不仁,不保四体。

    如今,朕不仁,四海不保,诸卿为何不群起而攻之?诸侯勾结,社稷不保,诸卿为何不进谏废之?卿大夫徇私舞弊,宗庙不保,诸卿为何不上书明志?

    不,你们不是不敢,相反,你们胆大包天!”

    至此,张翊对这个新帝有了些许的改观。

    至少,她还懂得用典,不算傻。

    “四国兵马压境,战士在前线厮杀,为国效忠,而你们呢?你们端坐高堂,事不关己,便高高挂起。将手伸到朕跟前,打探朕是否如尔等所想,一事无成!

    隆中大乱,你们不顾隆中百姓疾苦,哄抬物价,视人命如草芥,只为从中获得薄利。众卿,尔等的俸禄,乃是取之于民,为何不用之民?

    你们忘了当初求仕的初心,你们忘了你们满腹诗书,究竟为何!

    朕入京不满一月,便流言四起,说朕贪图享乐,不顾国事;说朕留恋美色,毁人名声;说朕不尊孝道,罔顾礼法。

    你们想如何?

    想朕这个新帝失去民心!想朕犹如傀儡,被尔等操控!想朕被你们蔑视如草芥的平民推翻!

    可是,你们好好想想,庙堂的动乱,对如今支离破碎的大荣有何好处!”

    有心之人,不必教;无心之人,教不会。

    言止于此,一切需得慢慢来,她耗的起。

    言毕,她恰好踱至太和殿殿前,抬头看了眼天,遍是浓厚的云,只余下细微的光线,尚在怒斥着世道的不公,先前的遍地生光的景便像是一场梦。

    终是庄周梦了蝶,该是恩赐也是劫。

    若无庄周梦中蝶,亦无恩赐亦无劫。

    最后一抹光还是被云给遮了去,好生扫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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