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凉

    深长的一吻结束,卫渊低头抵着她的额,望进那双起了雾的眸子里,鼻息交错,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,紧贴的胸腔里都跳得极快。

    他真舍不得放开,奈何眼下是非常时候,实在没有时间温存。

    “去吧,快些回来。”卫渊又在那被他吻得胭红润泽的双唇上轻啄了一口,松开了怀抱。

    思安轻轻嗯了一声,垂下眸,转身朝安府另一边走去,直到转过拐角,身后的目光才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压下心绪,快步横穿过半个花园,到了安怀洛的院子里,大夫还在外间守着,她连忙细问了一番伤情,听得大夫也说不会危机性命时,才彻底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进到内室后,安怀洛正俯躺在床上,因失血过多,陷入了昏睡,俊美的脸庞更加苍白了,但神情还算平静,气息也很平稳。

    思安呆了一会儿,算着时间差不多了,便转身离开,今夜还有重要的事要安排。

    回到前厅时,安古原和曹兴仁已手书完了小条子,命人送去各家府邸,卫渊正踱着步与他们二人推测此番事情泄露的原因,他身上染了鲜血的白色锦袍还未换下,带着几分肃杀之气,叫人难以相信没一会儿之前,才火急火燎地按着人吻过。

    见她进来,卫渊神色柔和了些,走近两步问道:“曹尚书方才说,李昌在八天前去狱中见过梁晟一面,大约就是那次见面,梁晟的什么话引起了李昌对夕月和莳花院的怀疑,进而有了后面的事,你怎么看?”

    不是没有这可能,但梁晟流连风月之地,为个花魁一掷千金并不是稀罕事,莳花院那边的善后也都安排得好好的。思安心里隐隐觉得有其他原因,恐怕与大齐那边有关,可眼下显然不是提及的时候,她思忖了一下,只答:“曹尚书说得有理,李昌确有几分眼力。”

    答完,又随即分析道,“且不论李昌是如何起疑的,今夜追杀我们的是杀手,而非禁军,就说明他必定还不知道王爷的真实身份,只认为王爷是齐国的奸细。而李睿对李昌的话应该是半信半疑,有几分相信,所以他才同意李昌在宫门内设伏,但他又怕是李昌弄错,毕竟证据不足,还怕李昌也另有所图,所以留了余地,没让禁军明着出手,只是扮做杀手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一来,如果真是李昌弄错,他便可在安尚书和曹尚书质问时,将责任推给李昌,自己居中转圜,如果是李昌要借此行谋逆之事,那么他也可得到两位尚书的支撑,除掉李昌。”

    卫渊点头赞同:“本王也是这般想,所以刚才已与安尚书、曹尚书商议好了,他们二位一会儿便连夜上疏,一弹劾李昌不仁不义,任性妄为,无故诛杀臣子,二弹劾李昌私养杀手,勾连宫禁,有谋逆之心。李睿这时应该正在宫中等消息,我们便反将他一军,明日再让其他臣工一起在朝会上逼李睿废掉李昌。”

    思安听完微微一笑,卫渊果然与自己想到一起了,接道:“同时再让那几个内侍和奸佞进谗言迷惑,以李睿的性格,必定犹豫不决,只要拖过三天,大齐三万精兵便可从广武开至凉州城外,届时凉州城内人心尽散,我们只要劝降冯冀诚,李睿便几乎无兵可用了。”

    “计划是好,不过这事几乎等同于逼宫了,生死一线,”安古原捋着胡子插话,“老夫和曹尚书是已经被拉到船上了,自然会配合王爷的行动,那一班臣子愿不愿意配合,还得看王爷能不能说服他们了。”

    这话里含了两分被强行推至此境地的不满,但卫渊丝毫不介意,笑道:“一会儿交给本王就是。”

    曹兴仁又道:“除此之外,还要考虑突厥人那边,李睿一旦意识到不对,一定会马上寻求突厥使臣的帮助。”

    安古原接着他的话:“这事嘛其实倒也简单,突厥人无非是要利益,十万匹丝绢和万斤茶叶便能换取木沙可汗不干涉,不过这钱可不能由我们出。”

    “不,”卫渊却断然否定,见安曹二人都是神色一变,笑道,“放心,不是要让两位尚书破费,而是这次钱收买不了突厥人。两位想想,如今河东叛乱已平,幽州一带也暂时太平,突厥人只剩凉州这一块地方可以牵制我大齐,他们怎会轻易放弃?何况只要帮李睿稳住局面,突厥人一样可从他手里慢慢拿回好处。”

    安古原和曹兴仁互相看看,确实是这个理,安古原问:“那该如何?突厥人要是执意帮李睿,咱们之前的事就都白做了,还是得大起兵戈。”

    “杀了。”

    安曹二人都一惊,转头看向思安。思安继续平静道:“杀了凉州城的突厥使者即可,没有使者报信,等木沙可汗收到消息,我们早已事成,凉州已属大齐,突厥必定不敢贸然开战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么确定突厥人不会踏平凉州城?”曹兴仁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问。

    “不会,”卫渊笑着安抚道,“本王了解突厥人,木沙可汗年事已高,突厥内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,李睿还在,他可以出兵扶持,但李睿既亡,他绝不敢全面开战,否则必生内乱。此事交给本王的人就行,两位不必担忧。”

    话落,见安古原和曹兴仁略放下心来,又道,“还有一件事,李恒应该是被李睿或李昌软禁起来了,还请两位想法找到他,本王再派人营救。”

    安古原皱了皱眉:“李恒已经没有用了,他也不会傻到承认自己通敌,王爷何必冒这风险?这么做说不定还会引起李睿的疑心。”

    “李恒是我们此计成功的大功臣,他既帮了我,我必不能弃他于不顾,”卫渊神色忽然厉了几分,看着二人语声肃然,“正如他日若事不利,本王亦绝不会弃两位尚书于不顾。”

    安古原和曹兴仁显是被他这话震了震,又对视一眼,安古原拱手,话里真心实意了不少:“王爷如此说,我二人必当竭尽全力。”

    “老爷,人来齐了,都在偏厅等候。”恰在这时,安家的管家叩门在外禀报。

    安古原又看了看卫渊,见他微微颔首,便吩咐道:“把人请到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一群凉国臣工大半夜被请来安府本就疑惑,待跨进厅里,看到厅中安古原和曹兴仁只陪坐在下首,高坐正北主位的竟然是那个赵长渊,还是个染了半身鲜血的赵长渊,更是惊诧万分。

    安古原和曹兴仁起身说明卫渊的身份,众臣工这才恍然大悟,他们原先只知道安曹二人与齐国搭上了线,却万万没想到卫渊会亲自来凉州城,震惊片刻后,忙不迭地向一个齐国王爷、骠骑大将军行礼。

    卫渊笑着免了礼,随后安曹二人又将今夜的事和眼下的形势告知众人,果然如他们刚刚预料的,这些臣工只是一只脚上了船,真要他们行近似逼宫之事,都犹犹豫豫起来。

    卫渊泰然自若,先是不疾不徐地一番威慑,又分析利弊,而后许以承诺。他此刻在众人眼中除了原先的英挺神武外,已多了几分让人敬畏的为威严凌厉,一番话又说的极有技巧,再加上安曹二人的配合,一众臣工终于在亥时初表了态。

    送走这班人后,安古原和曹兴仁写弹劾折子去了,思安留下和卫渊听鲁广禀报了伤损情况。

    战死的亲卫和精兵不算多,但多数都或轻或重受了伤。卫渊交代鲁广回去后好好抚恤死去士兵的家人,命安府管家好生照料受伤的人,又让城中没用上的精兵一半藏身在安府附近,剩下一半进安府守卫,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。

    全部安排妥当,两人才回了瑞福院沐浴休息,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。

    翌日,十一月初六,安古原和曹兴仁按照商议好的,在早朝上弹劾李昌,昨夜那班臣子群起附议,皆是言辞激烈,要求废黜太子。李睿果然心虚,以为是李昌弄错,他既忌惮胡人在凉州的势力,又不愿轻易废了太子,便暂时将李昌禁足东宫,又赏赐卫渊金银珠宝以示安抚。

    但对于一力支持李昌的汉人臣工来说,毒杀梁明德一事就够寒心的了,现下李睿这么做,已足以令他们彻底失望和惧怕。

    同时,这日凉州城的街角巷尾开始传出流言,吏部尚书梁明德并非恶疾暴毙,而是因皇帝不满他主张开仓赈济百姓死于非命,朝廷即将增加赋税,以求把赈出去的粮收回来,以应对大齐征讨。城中百姓对李睿本就不多的信任消耗殆尽,人心惶惶,开始有人出城避难。

    十一月初七一早,安曹二人再次率众臣进宫施压,宫内奸佞亦一起进言,李睿动摇,关皇后前去求情,被怒斥而回。但李睿亦感到了胡臣的强势和威胁,又担心齐国征讨一事,随后便召突厥使者进宫,以重金催促使者再向木沙可汗求援。

    下午,卫渊亲自招安数位汉人大臣。同时,城中出现新的风声,言大齐军队已在凉州附近,并非是之前传言的入春后才征讨凉国,百姓更加惊慌,出城的人更多。

    夜间,回去求援的突厥使者及护卫二十人,在凉州城五十里外的客栈被杀,城内剩下的突厥人亦被全数灭口,但消息被暂时封锁。

    十一月初八,城中流言传入宫中,李睿大惊,立刻让人彻查流言源头,同时,发出两项昭告,一承诺两年内不加税,二征兵,以求能稳住局面。但他早已民心尽失,征兵令一发出,城中一半百姓都收拾细软逃往城外,根本征不到一兵一卒。

    辰时正,卫渊和思安戴着笠帽来到冯府外。因这两日朝中城中风波皆因赵长渊而起,冯冀诚对卫渊的态度有所变化,但还是将人请进了府。

    两盏茶后,冯府书房内——

    “你就是卫渊?!”冯冀诚猛得从书案后站起来。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卫渊亦站起身来,“冯将军,今日渊不想为隐瞒身份一事辩解,也不想说什么上兵伐谋之类的兵法,只是我们同为领兵打仗之人,都知一个道理——一将功成万骨枯。渊虽与将军相交不久,但也钦佩将军的性情品格,将军是有大是大非的仁义之人,事已至此,李睿必败,还请将军怜惜将士,怜惜百姓,避免无意义的消耗。”

    冯冀诚的眉头紧紧皱起,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,在书房里沉重地踱起步来。

    “冯将军,”思安又道,“李睿落到如此境地,看似是我们的计谋之故,实则却是他自己所致,心胸狭小,多疑猜忌,出尔反尔,亲小人远忠良,没有我们,他也迟早走到今日这一步。更何况以将军的功绩,早就足以还李睿的恩了,何必继续为这样的人效忠?”

    冯冀诚停下脚步,转头看了思安一眼,不答反问:“这一连串的计谋是你出的?你是他的谋士?”

    思安怔了怔,点头应是。

    冯冀诚忽然笑了一声:“卫大将军,在关家时,冯某就说过敬佩将军,如今见将军竟敢用这么年轻的谋士,还敢冒险亲自到凉州城内,更为钦佩。但是冯某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,李睿再多不是,他曾有恩于我,我冯冀诚绝不会背叛恩人!”

    思安与卫渊相视一眼,劝降一事讲究人性,有些人要用利诱,有些人要用威逼,但对冯冀诚他们用的是“义”这一字,本以为必能起效,却恰恰没料到,冯冀诚对李睿的“义”会如此之重。

    思安:“冯将军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必再说了,”冯冀诚打断道,“你们的意思我听得很明白了,其中的道理冯某人也赞同,但我绝不会恩将仇报。你们今日敢来,定是有所准备,若要杀我,现在就杀!否则我一出书房,便会立刻进宫,将你们刚刚说的所有事情告知陛下!”

    思安蹙起眉头望向卫渊,她没想到冯冀诚如此决绝,可越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,杀了越是可惜。

    “好,”卫渊却朗声笑了起来,“我亦敬将军是真正的忠义!我们不会杀将军,冯将军若执意如此,那我们便在城门战场上见!”

    冯冀诚略有些吃惊,眯了眯虎目:“你真不杀我?真敢放我进宫?”

    卫渊拿起一边的斗笠,打开了书房们,笑道:“冯将军的动作可得快一些了。”

    没有说服冯冀诚,又没有杀他,原先的备用计划便也要做些改变了。

    两人出了冯府,快马回了安家,交代一番后,于巳时初乔装打扮,坐马车出了城,而这时冯冀诚才刚刚见到李睿。

    巳时两刻,以安家和曹家为首的胡臣及部分汉臣,携带家眷和部分家财浩浩荡荡前往城门口,城中百姓见此架势,更是惶恐万分,争相出城避难。

    此时的李睿刚听完冯冀诚的禀报,已是汗如雨下,又收到城里的消息,顿时急怒攻心,一头栽倒在地,被内侍掐着人中弄醒后,立刻让人去东宫将李昌叫来。

    然这时才相信李昌早已来不及了,父子俩快速商量后,想调兵围截出城的叛臣,却发现除了冯冀诚之外,握有兵权的几个武将亦在叛臣之列,想再催突厥立刻发兵,却发现城内突厥人都已死在使馆内,想重金征兵,可百姓也不瞎,没人愿意送死。

    二人绝望之中,却又硬气了一回,不愿听被收买的内侍之言向大齐投降,于是只能一边再派人出城找突厥,一边将城内禁军和宫城宿卫军全数交给冯冀诚,又让他尽快将西大营的军队调来守城。

    这三日城门的守卫都是安曹安排的人,城内禁军又人数有限,冯冀诚根本拦不住带着府兵的叛臣,又不能抓百姓,等到他的西大营赶到,终于控制住城门时,凉州城已是十室九空,几乎是个空城了。

    -

    第四日,清晨。

    “冯冀诚的西大营约有五千人,再加上守卫宫禁的两千人,也不过七千人,”大帐内,林先生笑着说道,“而我们精兵便有三万,还有杂胡军两万,跟着大将军打这么久的仗,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兵力优势呢。”

    “且城内还有接应,老牛我预测此战损失不会超过两千,还不伤百姓。”牛蒙兴奋地接了话,“小谢先生,你这功劳可是一次比一次大了,凉逆号称十万大军全被你折腾没了!”

    思安也笑了:“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,剩下的可就看牛将军的了。”

    四日前,卫七连夜出城前往广武调兵,牛蒙和林先生接到卫渊的命令后急行军三日,终于在昨天日落前赶到了凉州城外,休整一夜,今日便要攻城。

    “好了,老牛,”卫渊身着玄甲,掀开帐帘走了进来,“别吹牛了,出去做准备吧。林先生,安古原那边还有些杂事,烦你帮我跑一趟。”

    牛蒙还想开口说什么,林先生连忙边拉着他往帐外走去,边笑道:“遵命,大将军。”

    两人出去后,卫渊走到思安跟前弯唇道:“什么剩下的看牛将军的?不是该看我的吗?”

    “大将军还要跟属下抢功?”思安退后一步,又问,“大将军不后悔吗?那日若杀了冯冀诚,就可连这攻城战也可省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,何况,”卫渊笑了笑,“有些事现在下定论还尚早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何意?”思安被这话勾起了好奇。

    卫渊笑着看着她:“你走近些我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思安:“……”

    卫渊还真是得寸进尺了,虽然现在是战时,她不好刺激他,但也不会惯着他。

    她轻哼了一声,不再理他,正转身要去看案上的舆图,却忽地被卫渊一把拉进怀里,又被他用力在唇上亲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等我回来,你就知道了。”卫渊偷了一口香便见好就收,大笑着走出了帐子,留下身后的人神色复杂地呆立了许久。

    大军集结完毕,于辰时来到了凉州城下。

    卫渊和牛蒙坐在马上,望向凉州城楼,冯冀诚身着戎装,亦在城楼上望着他们,城墙垛口上,凉兵已架上了弓箭、滚石等,严阵以待。

    十一月的风愈加凛冽,旭日隐在层云之后,透出金色耀眼的弧线,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。

    卫渊伸手做了个手势,稀薄的晨雾中,一声战鼓倏然响起,而后开始愈来愈烈,愈来愈急,第一波攻城的军阵动了!

    就在此时,城楼上的冯冀诚突然大声喊道:“卫将军!”

    “大将军,”牛蒙皱眉道,“他这是想扰乱我们的军心和士气吧?战鼓不能停!”

    卫渊狭了狭眸,却又伸手打了个手势。

    牛蒙:“大将军!”

    战鼓渐渐停了,前方攻城的士兵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,都有些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卫将军,请给我一炷香时间!”城楼上的冯冀诚又喊道。

    牛蒙不知是什么情况,有些着急,可又看卫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,只能生生憋着。

    “诸位将士!”城楼上的冯冀诚又开口了,但这次是对城楼上的凉军说的,没有鼓声,城楼下亦能听得清清楚楚,“诸位将士,我冯冀诚感谢诸位的信任,在此等困境下,仍愿与我坚守城池,你们都是好样的,都是真正的勇士!”

    “但眼下的形势大家也都看到了,我大凉民心已失,今日之战不为保护大凉子民,而只是保护大凉皇帝陛下。我冯冀诚曾受皇恩,当以死相报,但诸位不过是为了口粮,为了家人,实不必白白丢了性命,若现在愿意归附卫将军麾下,他必不会亏待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我给诸位一炷香时间,若愿意归附卫将军麾下,现在就可开城门出城,我冯冀诚保证不会射一箭!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城楼下,牛蒙简直听懵了,转头看向卫渊,“大将军,这……”

    卫渊只注视着冯冀诚,一语不发。

    而城楼上的凉军比牛蒙更懵,互相觑觑,又望向孤身挺立的冯冀诚,一时手足失措。

    好一阵后,终于有两个士兵大着胆子从垛口直起身来,向冯冀诚行了个军礼,迟疑着朝城楼阶梯走去。接着,更多的士兵动了起来,也学着那两人,先向冯冀诚行军礼,而后朝城楼下走去,越走越快。

    城门打开了,第一批凉军安全地跑到了齐军军阵前,城楼上的凉军见了,终于都彻底放下心来,所有人都动了起来,行完军礼,向城楼下飞速跑去。

    “拿我的弓来。”卫渊道。

    城楼上最后一个凉军也跑下了楼,冯冀诚拔出腰上的佩剑,大笑了一声:“今日我冯冀诚一人便是一军,今日一死,当不负陛下当年之恩,亦不负万千将士与百姓的性命,值也!”

    说罢,举剑横向颈间!

    就在同时,卫渊张弓一箭,射向城楼,正中冯冀诚右胸!冯冀诚猝不及防受了一箭,魁梧的身体向后倒去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?”牛蒙这日真是大开眼界了,又懵懵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走,上城楼!”

    卫渊撂下这一句,一夹小雪儿马腹,飞驰进凉州城门,而后下马,疾步奔上城楼。

    城楼上,冯冀诚被射中后,便倒在了地上,正痛苦的抬起身体,想拾回自己的剑再次自刎,身后蓦地跳出一个人来,将剑一脚踢远,随后将他半扶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冯冀诚捂着胸口,看着老八吃惊道。

    “冯将军!”卫渊上了城楼,笑着走向冯冀诚,“这是我安排的人。”

    冯冀诚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“将军还真是算无遗策!”

    笑完,又感慨道,“就不能给冯某一个好死吗?”

    卫渊道:“今日冯将军吃了我这一箭,便是还了李睿的恩,还能活着,便说明你命不该绝于此,冯将军何必与天意作对?”

    冯冀诚虎目微凝,低下头没有再言。

    “既如此,”卫渊微微一笑,亦拔出了自己的佩剑,倏地刺向冯冀诚。

    冯冀诚又是一愣,下意识地偏了偏头,而后就发觉自己的兜鍪被挑了下来,束发亦被挑散,一截断发飘落道身前。

    “割发权代首。” 铮!一声,卫渊将剑收回剑鞘,朗笑道,“冯将军已为李睿死过一回了,从此以后,可愿追随于我卫某麾下?”

    冯冀诚怔着与卫渊直直对视,胸口鲜血浸透衣襟仿若不觉,半晌后,他忽地伏下身去,铿锵有力道:“末将愿追随大将军左右,矢志不移!”

    恰在此时,那一轮旭日终于冲破层云,金晖洒向城楼,洒向卫渊干净利落的轮廓,和半边英俊的侧脸,他笑着微微俯身,亲自扶起了冯冀诚:“撑住了,冯将军!”

    假如思安也在这里,她便会发现,卫渊比她在河东第一次见面时,又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坚毅,但那一双星眸一如当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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